36.三十六

人的喉结上下滑动，几番欲言又止，最终才道：“在下……不过一介蛛奴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看的出来是在尽全力，控制自己的语气，不至于颤抖：“得您善念，才苟全性命，岂敢不肝脑涂地回报？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，莫烟顿了顿，到底是没能继续说出那句：‘自当奉上主奴之契，从此随侍左右。’

    他当然是愿意成为这少女的奴仆的。

    不，不仅是奴仆。

    莫烟突然意识到，若是这少女，他即便做靶子、骑兽……也都毫无怨言。

    只是他身为蛛奴，身份卑贱，与他这样的东西结契，哪怕是奴契，对她……也是种侮辱啊。

    他只能徒劳的道：“但有所遣，莫烟……”必为您所驱使。

    这句话蛛奴没能说完。

    ‘叩叩’两声，接着是被按响的门铃，打断了他的话。而苏萌也顺势放下了蛛奴的手，并示意他：“嘘，噤声。”

    她转过了身，少女柔软的手抽离的这瞬间，一直低眉顺眼、谦卑如泥的蛛奴，骤然眼泛猩红，爆发出毫不遮掩的、对于打扰了他告白忠心之人的杀意。

    但也只是一瞬间，他就收起了这股杀意，留恋的蜷缩起触碰过少女的手，仿佛还能握住那份柔软的触感，而后又低眉顺眼，朝苏萌躬身。

    接着他的身躯猛然一缩，展示出极佳的韧性，把自己的体积缩小了三分之二，而后轻松的踩着墙壁，把自己吊在了天顶的角落。

    随后，不等苏萌吩咐，蛛奴的尾孔之中，喷出了一股似烟似雾的气体。

    ——这是蛛奴的天赋技能，能够利用腺体中储藏的物质，制造出类似迷幻剂的东西，只不过莫烟喷出的气体没有毒性，也没有腐蚀性，只能迷惑一下凡人。因此很是鸡肋。

    但现在，却可以将客厅中那具无头尸体，以及满地的鲜血，给遮掩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

    苏萌发出一声感叹，这倒是正好解决了她现在的问题，她对蜘蛛人投去一个赞许的微笑，原本打算无视敲门声，但现在，她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开门了。

    她把手搭在门把上，刚钮开锁，突然一股力量传来。

    接着‘哐’地一声。

    她家的大门被人从外踹了一脚，十分粗鲁的甩在墙上。与此同时，门外的情景，也落入苏萌眼中。

    远远的，苏萌眺望见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堂、设置了路障的车辆出入口，以及蹲守在酒店外三三两两的……私生饭。

    私生饭，即喜欢追逐偶像私生活行踪的粉丝。

    这会都快凌晨了，冠世酒店外仍蹲守着至少三十多人，携带着各种拍摄器材，有人还带了简易帐篷。

    等苏萌跑去问了酒店最便宜的单间价格，她也成了蹲守在外的一员。

    不、不愧是五星酒店……苏萌颤巍巍的捂住荷包。

    “我上回拍到了尤珀穿着便装的样子，虽然经纪人拦着，但他还是对我们笑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啊啊好幸福……白天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但是我没来得及拍……”

    不远处私生饭们聚在一起，窃窃低语随风入耳。

    苏萌：“哎……”

    穷。

    穷啊。

    一转首，蜘蛛垂手立于侧。

    “主……苏萌，”他轻声道，“我、我可以织造蛛绞，虽然价值不如鲛人丝，但也能卖上价钱。”

    他没提被少女堆叠在客厅沙发上那堆灵石丹药。

    出门这点时间，莫烟已经看出来——这就是个凡人聚居的地方，灵石应该是无法当货币的。

    “莫烟还会织丝啊，”苏萌有点惊奇，小声道，“好厉害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是些微末伎俩……”蛛奴谦卑道。

    “没必要啦，”苏萌振作起来，“反正这里有不少人一起蹲守着呢。”

    ——难道她在耐心上会输掉吗？不可能的！

    “我去瞧瞧。”少女嘱咐了一句，便一溜烟跑开。

    在远处时，苏萌尚还不确定，等抵达冠世，那若有若无的药味便很明了了，这酒店附近的人中，绝对是有着——苏萌在心中给那刺青取了名：极乐刺青，的人。

    但这股气味散得很稀薄，苏萌绕了一圈，偷偷把能挨到的人，无论酒店安保还是私生饭，都给闻了一遍，没找着人。

    酒店员工。

    私生饭。

    抑或剧组人员……这些人中，到底哪个，才是她要找的、与极乐教有关的‘小点心’呢？

    这就好比眼前放了块骨头，她能闻着香味，却迟迟啃不到，苏萌要馋死了。

    她小声叹着气，溜达回原地，便见一群人正围绕着莫烟。

    苏萌走近，听见人群惊叹着：

    “小哥你是谁家的粉呀？”

    “长得真好看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啊，他是不是比尤珀还白？颜值好正！”

    莫烟只是安静的站着，并不回答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忽地，蜘蛛抬起头，目光穿过朦胧夜色，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生动起来，眉目转瞬柔和：“您回来了。”